撕开资本的傲慢

　　最近，有个基金非常蛮横霸道，传来消息说，他们希望创始人必须清除所有之前的投资基金，才会下一轮投资。一位基金经理对我们说，“你们已经赚够了，可以退出去了。”

　　我当时非常诧异，难道一个天使投资者就没有权利保留他在初始投资中的股份么？作为股东，难道无法获得法律上的神圣股权吗？

　　任何一轮资本的进入，都应该对前面几轮资本的铺垫心存感激。因为只有天使，才会在企业生死不明的情况下，给企业加油，带企业上路。如果资本认为，当企业成长成熟后，天使基金就应该自动退出企业，这从逻辑和人性上都极为自私。

　　创业者不应该青睐这样的投资基金，因为这样的基金不存感激之心，那么又如何能与你相携坦诚前行？

　　我惊讶于这位投资经理如此自私的想法，也激发了我来谈一谈真格理念的念头。

　　从2011年，我和徐小平一起创立真格基金的第一刻起，我们两个就确立了真格的价值观：把自己放在创业者的脚下。

　　红杉曾经有一句非常著名的引语是这么说的：我们站在创业者的身后。而我和小平都认为，我们作为天使投资人，应该把身段放到极低，低于创业者之下。

　　因为对于天使阶段的创业者而言，他们有着宏大的理想、丰沛的热情和创业激情，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推动者，引路者，更需要的是铺路者。我们甘于担当这个“垫脚石”的角色。也许是因为我和小平都是做教育出身的，我们认为，对于年轻人，成就他们远远高于其他一切。

　　也正因为此，我们开辟了投资界的很多“第一”。

　　我们是第一个提出将Termsheet 改成一页纸的投资机构，引发了投资行业的革新。当时，我们都觉得不应该用文字游戏来糊弄创业者，而是因为尽量简洁明晰地让他们知道我们彼此的诉求。

　　我们也是第一个呼吁将投资者拉下神坛的投资机构。我们认为中国商业文明要重塑，投资文明也应该重塑。建立在信息不对称和投资资源稀缺之上的商业模式是无法持久的。

　　我们认为，一个基金如果不是真心为创业者提供价值，就要出局。基金应该打开心胸，与创业者坦诚相见。

　　年轻的创业者应该警惕那些“秃鹫”一样的投资者。曾经有不少创业者与投资基金签订对赌协议。对于创业者而言，这是最大的陷阱。你可能不明白，你作为创业者永远不可能在这场游戏中获胜。

　　因为如果你赢了，那么投资协议成为现实，如果你输了，那么你血本无归。

　　我呼吁，一个创业者，尤其是起步时期的创业者，千万不要签署对赌协议。除非，你不热爱你所创立的事业。对赌就是泡沫，就意味着你眼下已有的资源无法达到的目标，而你将被迫必须达到。这是如此的惨烈。

　　对赌意味着你要做不得不做的事情，一旦失去了经营企业最本质的初心，心态毁于一旦，你就无法回头。在对赌的协议中，创业者面对投资者就像是面对赌场中的庄家，赢的概率早就被算好了。

　　我呼吁投资者不要乘危而入，你不能要求创业者诚信，同时自己自私自利，制定完全不合理的规则，让创业者血本无归。创业者值得资本真诚地对待，对赌从根本上是糊弄创业者，让他在根本不懂的情况下，牺牲自己的未来。

　　早几年，我投资了nice的前身。当时它叫做“潮流先锋”。当时这个项目因为情况不明，无法融资，几乎面临解体。有一天，创始人周首找我聊天，说遇到了困难，实在不知道是否能撑下去了。

　　那天晚上，我跟周首说，我个人拿钱给你，你再坚持一年。我不要求你转股，就想看看你是否能做出一个东西来，而且我坚信你能做出一个东西来。

　　2014年年初，nice转型成功，拥有了200万注册用户，每天分享照片数达到十万张。这时，经纬领投，晨兴跟投了A轮800万美金，三个月后，nice拿到了H Capital领投，VY Capital、经纬和晨兴跟投的2000万美元B轮融资，及至年底，nice获得了老虎环球基金和VY Capital3600万美金的C轮融资。

　　有时候，创业者和投资者的关系是很微妙的。彼此之间相存相依。

　　当你现金流断裂，生死之际，有人给你钱是不是要拿？当然要拿，不拿就死了。这不是道德问题，一个企业的生存才是最大的道德。

　　但是如果投资者是真爱你，他会在最关键的时候，主动给你支持，不会附加任何东西。

　　而有些投资人，在你身处危机之时，估算到你还有能跑的可能，他们却会乘机要求低价获得股份。

　　在我的观察中，那些发展跌跌撞撞的初创企业，与创始人有关，也与引进投资者不善有关。有些投资人喜欢说，你就拿我的钱吧，其他基金都不如我这么优秀，这也基本上是个谎言。

　　投资者能提供创业者最关键的是什么？是能不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最重要的资源，在你最迷茫痛苦的时候，将你拔出深渊。

　　如果一个投资者说，他什么都能帮忙做出来，那么他干什么不自己创业呢？

　　并非我们在提倡不要为五斗米折腰，而是说，你在拿钱之前，需要清醒地判断，你拿这个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。

　　拿资本融资铺垫前进的道路，与你的企业发展逻辑是一致的，你引入什么样的合伙人和职员，将极大影响你前进的方向。如果你认为谁的资金都是一样的，那么你必然会遭遇很被动的局面。

　　一起作业的融资历程就堪称明星里程碑的融资历程。2007年至2011年，徐小平和我先后成为一起作业的天使投资人；2012年，雷军领衔的顺为基金A轮投资500万美元；2013年9月，一起作业网完成B轮融资1000万美元（顺为出资500万美金，王强、徐小平出资500万美金）。随后，老虎基金和H Capital、顺为基金等共同投资2000万美元，促成了一起作业网的C轮融资。2015年，由H Capital 领投，淡马锡、DST和顺为资本等共同完成了一起作业的D轮1亿美金的融资。

　　这样的融资排布格局，不管是在资本市场亮相，还是在企业内部发展的助力上，其价值观都是一脉相承的。

　　如果资本有人格，我相信，有什么样的投资人，就有着秉承什么样价值观的资本。

　　2013年的时候，我个人借款给周首，这都不属于过桥贷款这类的条件，这才是真正的帮助。我所相信的真格，就是我所体现的真格。我相信，只有把自己弯腰弯到低于创业者，才能真正地服务好创业者。投资人千万不要觉得自己牛，而是要有大胸怀，要有感恩的心态。

　　终极来说，什么样的钱是属于你的？就是价值观高度契合的资本。因为只有这样，才能在危难中提供真正的价值和帮助。资本的意义，不在于锦上添花，而是在于你在绝望的谷底的时候，他能无条件的支持。

　　在此，我想非常诚恳地对投资人呼吁，从现在起，请学会拨开傲慢的表皮。

　　请对你投资的创业者心存感激，谁再坚持傲慢，必将被淘汰出局。

　　请对你之前任何一轮的投资人心存感激，没有他们的铺垫，你不可能站在峰巅。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讲，天使投资和任何一轮之前的投资者，都相当于创业者的延伸。

　　真格立志为新的商业文明贡献力量，让诚信进来，让创业的真人格进来，把资本从傲慢的神坛拉下来，与创业者真正生死与共。

　　作者为真格基金创始合伙人